三點幾啦,嗑cp先

〖嘉隆万首辅群像〗青砖之下

Summary:嘉靖皇帝做了一件或许会让后人后悔的事。

Warning:本篇或含有一些包括养蛊和灵异在内的元素以及歪曲历史的成分,不适合对此接受程度低的朋友观看。

*有部分高张、言阶描写*

感谢@诺多兰提 秦筑老师以及八角笼的其他朋友们在世界观建筑过程中提供的大量设定与灵感!本世界观面向八角笼群员开放二创,非群员的朋友们想要二创请索取授权。

实际上并不是首辅全员,因为我的肝和文力都已经不足了。全文近4k字,希望你看得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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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你还没有出现』

寒冬里,夏贵溪的头颅高高悬挂在了西市。

那是怎样的一颗头颅啊,严嵩想。他去看过——顶着人们异样的,或许是仇恨的目光;他看见颧骨高耸、嘴唇乌青,麻绳系住戴过峨冠的头发,垂下来一缕惨淡的枯死的丝。他只有在那时候才真正地接受了夏言已经死去的事实,也曾经和他一样在文渊阁走过的人成了无机质的死物,一具无头尸体和一颗挂在料峭寒风里缓慢腐烂下去的头颅。

而这全要拜严嵩所赐。这是他接受的第二个事实,它像一条蛇爬过他的脊椎,让他既恐惧且兴奋,他谈不上恐惧从何而来,却清楚地知道兴奋的来源:夏言的时代已经成为过去,他成为了坐到文渊阁太师椅上的胜利者——

在他被当今天子叫去西苑谈了一番之后,这兴奋彻头彻尾的消散了。


『二月/你住在隔壁』

嘉靖皇帝亲自驾临文渊阁,在现任首辅严嵩的记忆中有且仅有那一次。他看着君父扬手示意,锦衣卫将太师椅——杨廷和坐过、张璁坐过、夏言坐过,然后轮到他坐的、无上权力的象征——搬开,露出下面青幽幽的石砖,朱厚熜歪歪头,教严嵩趴到那块砖前。

“严先生,”他说,“敲一敲。”

敲一敲吧。实际上有什么好敲的呢?嘉靖知道,严嵩当然也知道,那时夏言坐在太师椅上抬脚叩过底下的砖石,不过无心之举,一旁的严嵩却早听出了门路:无非是文渊阁里众人都心照不宣的秘密,太师椅底下的密室里放着靖难时方孝孺的尸骨,镇满了后来首辅们的灵魂。

“都是一魂一魄。”

嘉靖说,不复少年的天子笑得如沐春风。“成祖糊涂啊,”他示意严嵩起来,“怎么只镇下姚少师一魂一魄?如姚少师的还好,倘若如夏阁——哎呀,倘若如夏言这等逆臣,怎容得他转世去。”


『三月/下起了大雨』

严分宜从老狗爪下抢来半块馒头的时候,天已经要黑了。

他如今已学会了不去想。不去想贪欲、不去想仇恨、不去想爱;实际上要谈报复也轮不上他去做这个主语,是徐少湖在给夏公谨报仇,否则他如何要沦落到流落墓地、与狗争食的地步?如今只要活下去……,他想,再多活些时日,有一天算一天,莫要让死亡的阴影追上他衰朽的脚步,莫要让命运的藤蔓把他过早拉入既定的深渊;那或许也算是一种胜利吧,他沉默地摇摇头,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一样干哑地笑了起来。

我们有必要给他的故事添上最后一条注脚:死赶上严嵩已经是两年以后的事情。彼时阴雨连绵,他躺在已经不算是床的、浸透了雨水的草堆上,瞪着漏水的屋顶咽下最后一口气;某样东西立刻延伸出它的触须、从京城千里迢迢赶到分宜,把这老人的三魂六魄挤压着带回紫禁城,文渊阁里的太师椅发出轻轻的一声响,他被压在那密室里的同时曾经属于夏贵溪的手搭上了他的肩头。

自始至终,严嵩未发一言。


『四月里/遍地蔷薇』

“倘若陛下执意要这样做的话,”徐阶漫长地叹一口气,“请将臣也……”

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究竟缘何要这样说,或许是因为预见了每个自夏言后的内阁首辅都逃不过的命运,或许是因为他甘心献身为明朝国祚绵延,又或许只是因为他已经太久没见过夏言的模样。没有人知道严世蕃东市问斩的时候徐阁老去了哪里,徐府肃穆如坟墓,胜利者拈起三柱线香,插进夏言牌位前的香炉里。

“分宜倒矣。”徐阶说,声音打着颤,不像处变不惊的徐阁老,更像数十年前意气风发的、带一副真性情的年轻翰林,“夏公胡不归?”

没有人回答他。师相、师相,隆庆年里徐存斋致仕时想,请再等等吧,我们的宿命导向同一个终点;待我安顿好家人、再看看我们献出灵魂换来的大好河山,待我见无可见,待我说无可说,我们就要在那把所有人都再熟悉不过的太师椅之下再相逢。


『五月/我们面对面坐着/犹如梦中』

他们是手牵手登上香山顶的,高中玄对着秋日初升的太阳挥舞手臂,张太岳含笑为他摘去飘入他发间的一枚红叶。后来的元辅张先生那时节还没有失去真心微笑的能力,高拱转过身时看见的就是那样一张温和俊朗的笑颜;他对着张居正的笑发下愿来,太岳,愿我们某日入阁为相,共匡社稷——翰林院里的储相也知道文渊阁的传言,入阁为相四个字远不止说出来时那样轻飘,高拱于是紧张地看向张居正,眼神急切地问着,……你是否愿意同我一道将三魂六魄都交给那把太师椅、换一个大明江山万万年绵长?长久的沉默横亘在他们中间,张居正在太阳完全跃出地平线的时候作出了回答,

他说,“如玄翁言。”

『就这样六月到了』

朱载垕在高拱成为首揆的前一夜,像是要把他永远留在自己怀里一样拥抱了他。

“对不起,”年轻的天子哭泣着喃喃,“高先生,对不起。”


『六月里/青草盛开/处处芬芳』

高中玄在踏上骡车的时候想,那就这样了。没有相送、没有祝愿,甚至不是致仕而是被驱,甚至离他的六十大寿不到一年;张太岳来给他请驰驿行的时候他几乎要说,你就这样急切地想要坐上那把椅子吗?你就这样急切地要将自己列入被镇压的怨鬼的名单……?他想起很久以前紫禁城里闹鬼的传说初起的时候,京师市井里有人说是宫女有人说是太监,更有猜测是某位后妃的冤魂作怪,只从来没有想过那会是无辜被镇的文官魁首们的怨灵;他在香山以后也曾玩笑似地问张居正,你害怕吗?害怕三魂六魄被夺来永远压在文渊阁的砖石底下、害怕永远不得超生、害怕被他们的怨气同化,变成天地不知的伥鬼?那时张居正是怎样回答的来着,他如今也想起来了:“为了大明朝的社稷江山,”对方轻声说,“没有我害怕的道理。”

高拱于是最后只说,当心党护误国的头衔也扔到你身上。注定了结局,你就在还是生者的时候作出一番事业来;倘若你有了私心、误了我们的新法,他指了指地下,那我就到那下面去同你算账。

他不去听张居正的回复,径直转身离开。


『七月』

直到张太岳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的时候,他想:好像过去了很多年,又好像实际上只是一轮呼吸的距离。不要为我悲伤啊,他说,拼着最后一次喘息的时间,我仍然会在这里,我们都在这里;生者为大明燃烧性命、死者为大明燃烧灵魂,统统都是命中注定。震天的哭声想起来,他阖上眼睛,坠入黑暗之中。

『悲喜交加』

苏醒的第二秒他看见高拱。年轻的、意气风发的高肃卿,像他同张居正提起过无数次的他的十六岁,鲜衣怒马过长街,身后青眼无数;什么都已经淡去了,他们在青砖底下重逢、共同对抗此前的人们化作的滔天怨气,为他们的江山贡献最后一缕灵魂——高肃卿愉快地笑着,像以前许多次一样伸出手来拥抱了他。

张太岳回抱过去,假装没有看见缠绕在对方脚踝上的黑烟。

『麦浪翻滚连同草地』

“我没想过会来得这么快。”高中玄的声音轻而飘忽,和这段时间以来他所表现出的一如既往的急躁傲慢毫不相同,比起原本的、还活着的他更符合如今他们死者的身份,“我们最后都要成为那怨气的一部分。没办法的,坐到那个位置上又被推下去的人如何能说是心甘情愿毫无怨恨呢?”

张太岳定定地看着他——他二十年来的挚友、六年来的死敌、共同抗击怨气的、即将被怨气同化的;那些黑烟蔓延到高中玄的身上,几乎笼罩了那张曾险些入选驸马的、被痛苦扭曲的面容,……倘若他当年真做了宗室就好了,他突然没来由地想,至少不用受这样的苦楚;但是当内阁首辅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能和对方那双骄傲的、骄傲的眼睛再多对视一段时间——

高拱突然伸手,把张居正用力推开。


『直到天涯』

“你要坚持得比我更久,太岳,”他轻声说,“跑啊。”


『八月』

……张居正开始了漫长的抗争。

『我守口如瓶』

……漫长的抗争。

『八月』

……漫长的……

……抗争……

『我是瓶中的水』

……

『你是青天的云』

…………

人们说:某人的魂魄化为怨气,在紫禁城里长出了鲜红的、剧毒的罂粟花。

这个传闻简直就是捕风捉影,毫无可信程度。听明亡后某个已经是快要走不动路了的老太监说,那时他曾见过的,“嗐,净瞎说。那是万历爷种的花!万历爷把那些罂粟籽采下来,做成了大烟抽呢。”


『九月和十月/是两只眼睛/装满了大海』

那以后的故事被按下了快进键。张四维、申时行、王锡爵,后面有名字或者没有名字的、有面目或者没有面目的首辅们,在嘉靖皇帝当年留下的方术中被一个接一个镇压到太师椅之下,大明鲜红的路像血在水里蜿蜿蜒蜒一路向前;我们从申时行和王锡爵的往来书信里知晓了些微的只言片语,都是被责任和自由双双撕扯着的痛苦字句——他们或许也不甘心过、或许也曾流过泪吧,

『你在海上/我在海下』

可是大明王朝国祚绵长,谁来管注定要献身的人们的眼泪呢?


『十一月尚未到来/透过它的窗户/我望到了十二月』

后来李自成打进了北京,再后来清军从关外浩浩荡荡地来了;后来的后来,等到遗民已经成为过去、抗争已经成为笑谈,提到崇祯帝时场上已经无人会哭泣的时候,从京师的角落里开始四下起了“崇祯皇帝不是用白绫绞死的”的流言。

“是真的,”某人信誓旦旦地说着,“是真的,我爷爷的爷爷亲眼见过!那时节崇祯皇帝刚散下头发,从那棵老歪脖子树上就伸下来一根血红血红的藤蔓——”

血红血红的,他说,活像是一把太师椅的颜色。

『十二月』

于是人们又开始猜测了,老一套。太监、宫女、冤死的宫妃,他们猜,定是前朝有哪位皇帝嗜好杀戮下人,导致怨气在紫禁城盘亘久时、溢于煤山,这才长出了那棵老歪脖子树,葬送了崇祯皇帝的性命和大明的国祚;只无人觉得那是首辅们的悲哀,人人都说文官魁首是文曲星下凡辅佐皇帝,生来为朝廷献出一切、死后那是化为星宿重归上界了,怎么会有怨气?又怎么会平白无故断送江山?

老歪脖子树无法言语,风吹过树叶像千百片魂灵同时叹息。


『大雪弥漫』

砍树的工人将最后一锯从槐树树干上扯过去、轻轻一推让那株存在了数百年的不详之树颓然倒地的时候,好像看见一团影子轰然消散、尘灰没入北京尚且湛蓝的长空。

他揉揉眼睛。果然这树上同他们说的一样闹鬼哩……这话可不能想!说出来得被当成牛鬼蛇神关进牛棚去,性命要紧,再厉的鬼如今都得是幻觉。

——是幻觉啊。他想,然后招呼同伴过来,一同把这树拖走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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